【岩荼】疤
01
一道从左肩蔓延到后腰的疤痕。
安岩的目光就停在那里。他抬手理了理神荼被汗水浸湿的黑发，轻咬上神荼的耳垂，如呓语般低声问道：“怎么伤的？”
神荼感受着安岩粗糙的手掌拂过他背上的伤痕，一时语塞。他似是在回忆的漩涡中挣扎，抖落的痛苦使水光潋滟的蓝眸渐渐变得黯淡。
安岩没有追问，他搂紧了神荼，把自己的炙热深深地埋进了对方的身体里，细碎的吻犹如四溅的火花点落在神荼背后的疤痕上。
神荼任由安岩扳正他的身体、磕上他的嘴唇，任由点下的火种把他里里外外都燃烧殆尽。安岩凑到他耳边，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耳廓上，他在低低的喘息间觅到了安岩的话语……
02
“你懂失去亲人的感受吗？”
神荼出神地盯着窜起白烟的水壶，水呼噜呼噜的沸腾声也没能把他的思绪拉回来。
安岩半皱着眉走到神荼身旁，手掌裹住了对方温热的五指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想离开几天。”话语中没有协商的意味，也品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。
“需要我陪你去吗？”安岩浅笑道，他翻过手，与神荼掌心相抵，十指紧扣。
神荼没有回答，他凝视着两人紧握的手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。
“没关系，我在家等你。”安岩偏头亲了亲神荼的嘴角，满眼笑意。倘若有些离别不可避免，就连执着也无法挽留，那自己就站在原地守候吧。安岩轻吻着神荼，神情温柔得犹如春日的阳光，“记得报平安。”
03
开往南方的列车跨过山谷流水、越过连绵花海，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一个靠海的城市。
由于前几天的大雨，原本湛蓝的海水变得浑浊而湍急。神荼搭上了最后一班跨海的渡轮，迎着风雨朝对面的小岛飘去。神荼抱臂倚在栏杆上，一刻不离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岛，任由如细针的雨丝砸在白皙的脸上。
“你懂失去亲人的感受吗？”女孩痛哭道。
神荼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，心头雾霭弥漫。
04
手机蓦然响了起来。
安岩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就着电视的声响坐在沙发上睡了许久，遥控器在手上压出了红红的印。这通电话是神荼离开三天后，唯一让他打起精神的东西。
“安岩！你跟神荼快点离开那个岛噻！”江小猪在电话的另一头焦急地叫喊。
“岛怎么了？”安岩眉头紧皱。
“那岛下有个墓，墓里的毒物可能因为前段时间的暴雨跑了出来！”江小猪解释道，“T.H.A已经派人前往那里了，你们先撤吧！”
“我没跟神荼在一起。”安岩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，诧异得睁大了眼睛，“等等！你们怎么会知道神荼的行踪？！”
江小猪一时语塞，支支吾吾地想要转移话题。
“快说！”安岩难以压制心中的愤怒。
“高层有意监视神荼……上，上次南美的任务结束后，他们趁着神荼疗伤，派人把微型定位器植入他的身体里……”
“该死！”手紧攥着电话，指关节握得发白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缓了缓情绪，“告诉我神荼现在在哪！”
05
渡轮在入夜时分靠岸停住，海水的咸涩味被雨水一点点冲淡。岸边的大榕树抽出新芽，坠下的水珠滴滴哒哒地打落在嫩绿的叶片上。
神荼走进了唯一一家亮着灯的餐馆，坐下正想点餐，却对上了老板惊异的目光。
“岛上的景区因为恶劣天气都已经关闭了。”老板打量着眼前背着行囊的人，提醒道。
“我不是来观光的。”
“那你是来？”
“探望朋友。”神荼随口说道。
“你来得真不是时候。”老板摇了摇头，有些无奈地说，“因为前段时间的暴雨，现在水位暴涨，岛上的居民怕岛被水淹了，基本都走啰。如果不是什么急事，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，下一场暴雨很快就来了。”
“那你为何不走？”
“我的家就在这里，我能上哪儿去？”老板爽朗地笑道。话音刚落，他拎着茶壶为神荼倒了一杯茶，又告诉神荼现在店里剩下什么食材。
“你家人呢？”神荼盯着杯中白烟弥漫的青茶，问道。
“喏——”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，他缓缓揭开吊坠的盖子，指了指那张镶嵌其中的发黄照片，温柔地笑道，“她在这里。”
夜里，满是雨声、灯火、茶香和故事。
06
细雨点缀的清晨格外潮湿，岛上白雾萦绕。
神荼冒着雨出发前往岛上的山丘，他绕过居民区，避过登山的小径，越过一片片树林，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土包前。师父曾跟他说过欲祭奠故人，莫过于白酒一壶。可他终是两手空空，什么也没有准备。
“对不起。”神荼伫立在雨中，轻声地说。那些潜藏在他心底的哀伤此刻正在蓝眸中翻腾。
蓦然，头顶的树丛窸窣作响，一个黑影从天而降。
07
一艘快艇冲破雨幕，在湍急的水流中疾驰而过。
“能不能再开快一点！”安岩焦急地问道，坠下的雨珠如同玻璃珠狠狠地砸在他脸上。
“不能再快了！”坐在驾驶位上的胖子一手握住方向盘，一手裹紧了身上的雨衣，回应道，“水那么急，再快就翻船了！”
“放松一点，小师叔不会有事的。”老张安慰道。
安岩盯着电子地图上闪烁的红点，沉默不语。
08
山丘上蓝光乍现，剑刃划破空气朝着黑影刺去。
“嘶——嘶——”那黑影敏捷地躲过了攻击，盘在树干上吐着信子，明黄色的竖瞳里倒映着神荼的身影。那是一条通体黑色的大蛇，头顶处有如火焰般的白色花纹，它张开血盆大口，势要吞噬入侵者。
神荼再次挥动惊蛰，灵能如水波般击向飞扑过来的巨蛇，利刃划开蛇身，顿时血花四溅，滴落在地上的蛇血腾起了缕缕白雾，原本翠绿欲滴的草丛瞬间枯萎。神荼抬手一看，只见白皙的手臂上留下被火灼伤的痕迹。
黑蛇高昂起头，盘着身体岿然不动，黄色的瞳孔闪着异样的亮光。蓦然，它卯足劲，张着嘴向神荼扑去。
神荼瞬移避过，不出一瞬来到蛇的另一侧。手上惊蛰蓝光闪现，他反手砍断蛇骨，狠狠地把蛇头削去。他从腰包里扯出一道符，两指夹着黄色的符纸，抵在嘴边默念了几句，便甩到了仍在痉挛的蛇身上，雨中燃起的淡蓝色火焰一点点把黑蛇吞噬。
一道闪电划破苍穹，云间雷声大作。
神荼就着刺眼的闪电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土包，正要迈步离去，这时一个火球砸向了他的手臂，突如其来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。他低头一看，只见那早已被砍落的蛇头不知何时又活了过来！锋利的毒牙刺穿皮肉，把仅存的毒液注入到猎物的血液里。
09
快艇终于在急流中停稳。
安岩急切地上了岸，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雨幕，那件披在身上的鲜黄色雨衣犹如开在一片朦胧翠绿当中的山茶花。
10
蛇头在蓝色的火焰中化为的灰烬。
数不尽的雨珠从云间坠落，滴答答地砸在枯木上。
神荼手臂上的血洞溢出了暗红的血液，他迅速地把金针扎进了身体中，闭上双眼盘腿打坐，他强压下混乱的思绪，默念着口诀。
滴答——滴答——
那也是个雨天。
“是你害死我哥哥的！”
“他就是为了救你，为了救你才……”
“为什么死的不是你？”
“我要你偿命——”
女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左肩，闪着寒光的刀刃剖开了他的皮肉，疼痛从左肩一直蔓延到后腰，直至整个身体都疼得麻木。
师父接住了再次挥来的刀刃，也接住了他疲惫不堪的身体。
女孩在雨中哭喊着、嘶吼着，就像一朵开败的蔷薇。
她怔怔地看着他，泪眼婆娑，她说——
身体里的毒素越发不可控，灵能已无法压制。神荼捂着发痛的心口喘息着，不知为何他感到背后的疤变得痕痒难耐，那道早已痊愈的伤口又一次开裂，渗出的鲜血沾湿了身上的白衣。他艰难地坐直了身体，本想再一次压制蛇毒，可刚凝神，女孩痛苦哭喊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，毫不倦怠地反复问着那句话——
“你懂失去亲人的感受吗？”
突然，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，神荼吐了一口血，脱力地倒在了地上。坠落的雨点滴滴哒哒地打落在他惨白的脸上，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，就连雨声也越来越远……
11
又一声惊雷，雨下得越发汹涌。
“快把灵能输给他！”
“胖子快！血清！”
老张一边为神荼把脉，一边手忙角落地指挥着两人。
安岩把神荼紧紧搂在了怀中，一吻点落在神荼的额上，似是许愿，又似是安慰自己道：“没事的，没事的……”
“我懂。”神荼忽然低声呢喃。
安岩愣怔住了，他诧异地望着老张，见对方松了一口，他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下。
“我懂。”神荼呓语，半睁着的眼里却是浑浊一片，犹如天上的乌云，成形的泪珠就像透亮的雨滴，徐徐从脸庞上滑落。
安岩拭去神荼脸上的泪痕，感到自己的眼眶越发滚烫。他抱紧了神荼，就像要把对方揉进骨子里一样。他枕在神荼的肩上，泪水决堤似的扑簌簌往下掉。
12
窗外的紫荆花在久违的阳光中开得灿烂。
神荼悠悠转醒，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，眼帘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缓缓睁开，深邃的蓝眸一如既往能摄人心魄。他正想挪动身体，可一下秒就被某人桎梏在病床上。
安岩双臂撑在神荼两侧，如潭水般透亮的杏眼俯看着对方，“还记得我那天晚上跟你说过什么吗？”他揉了揉神荼的黑发，满眼温柔。
“嗯。”神荼点了点头。
“我怕你忘了，还是再重复一次比较好。”安岩捧着神荼的脸颊，深情道，“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，但是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。”
神荼抬头吻住了安岩，蓝眸里晴空万里。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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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想写一个与春天有关的主题，结果从谷雨那天开始拟稿，写到立夏还没有写完……
完了，完了，越写越喜欢这对CP……
感谢阅读❤
